编者按：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是在全党全国各族人民迈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的关键时刻召开的一次十分重要的大会。本次大会提出，科学社会主义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焕发出新的蓬勃生机，中国式现代化为人类实现现代化提供了新的选择，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为解决人类面临的共同问题提供更多更好的中国智慧、中国方案、中国力量，为人类和平与发展崇高事业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大会同时提出，从现在起，中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就是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是：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高质量发展，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丰富人民精神世界，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为深入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经济研究》特邀请国内部分经济学家围绕“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撰写笔谈文章。
本文系洪永淼教授应邀为《以中国式现代化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笔谈》撰文。原文刊载于《经济研究》2022年第11期。
中国式现代化的政治经济学意义
洪永淼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从现在起，中国共产党的中心任务就是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式现代化是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涵盖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生态、人的发展等各方面。本文从政治经济学视角阐释中国式现代化的经济内涵，揭示其本质特征，从理论和实践层面说明其重要意义。
一、 中国式现代化的最大特点是道路独创性
鸦片战争后，中国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从那时起，很多优秀中华儿女经过千辛万苦，向西方国家寻找经验，追求民族独立和国家富强之路，但都行不通。五四运动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独创性地开辟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道路，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成功，建立了新中国，实现了民族独立。
新中国成立后，党带领人民开展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探索国家富强和人民幸福的现代化之路。经过70多年特别是改革开放40多年的艰辛探索，党总结国内外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经验与教训，找到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建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基本制度，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经济成分共同发展；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政府发挥重要作用；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各种生产要素参与分配。这个制度激发了亿万人民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有效利用各种生产要素，用几十年时间走完发达国家几百年的工业化历程，创造了中国经济奇迹，形成了中国经济发展模式。
这个独创性的发展模式，不是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模板，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也不是国外现代化发展的翻版，而是党带领人民从自身实践中摸索出来的。中国经济发展的巨大成功，从实践上证明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完全可以兼容，拓展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设想，提出了很多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全新命题，并在过去10年系统形成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思想。科学社会主义正在21世纪的中国焕发新的蓬勃生机。之所以能够找到这样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发展道路，是因为党遵循实事求是的思想方法，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并同中国具体实际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而非只是背诵和重复具体结论和词句，更没有把马克思主义当成一成不变的教条。中国式现代化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拓展了现代化途径，为既要发展又想保持独立的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了全新选择。
二、 中国式现代化的重大创新是市场与政府的有机结合
发达国家几百年的发展历史和中国改革开放的实践证明，市场是人类社会有效的资源配置方式。市场发挥决定性调节作用，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发达国家市场经济的共同特征，也是人类社会化大生产的共同特征。中国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大部分人均经济指标和人类社会发展指数都比较低，发展是第一要务，应该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激发广大劳动者和要素所有者的积极性，有效配置各种生产要素和市场资源，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使实际经济增长率尽量接近潜在经济增长率，创造出比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更高的生产力，彰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的优越性。
作为资源配置的一个有效手段，市场并不能解决所有经济社会问题，也有各种缺陷，如不同地区或群体收入差距拉大，资本无序扩张，以及经济外部性导致的市场失灵，因此需要政府发挥作用。市场与政府关系是经济学的一个“世界性难题”。经过长期探索，中国总体上较好处理了市场与政府关系，既发挥广大人民和市场主体劳动与创业的积极性，又体现国家意志和政府目标。党在发挥政府作用方面积累了不少经验。第一是顶层设计，“全国一盘棋”可保证实现全局最优目标。第二是系统规划。例如，我国建立了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有效抵御了国内外各种重大冲击，在融入世界经济体系过程中没有成为西方经济的附庸，保证了国民经济的自主性。又如政府正在推动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将破除各种障碍，促进生产要素跨地区自由流动，提升资源配置效率。第三是集中力量办大事，能够发挥社会主义制度优势，在短时间实现既定目标。例如，交通基础设施曾是制约中国经济发展的一大瓶颈，由于经济外部性和回报周期长，依靠市场建设交通基础设施极其困难。40年来，中国政府建成世界最大的高速铁路网、高速公路网、机场港口群等现代化交通基础设施，成为畅通中国经济的大动脉和全球最高效的物流网络。第四是计划的长期性和前瞻性，可保证长远目标的实现，避免短期行为。作为具有历史使命感的执政党，党能够对中国经济发展进行长期规划。例如，在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之后，党确定了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战略步骤，从2020年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从2035年到本世纪中叶把我国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前瞻性规划使中国弯道超车，实现跨越式发展。例如，中国曾在传统汽车产业基础薄弱，现在却占据了全球电动汽车和新能源行业的半壁江山，引领全球绿色环保产业的发展。这主要归功于中国政府发展新兴战略产业的前瞻性产业政策。
顶层设计、系统布局、集中力量办大事以及坚持长期主义与前瞻性，并非依靠市场便能实现，而是因为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充分发挥了政府作用，这是中国的政治优势和制度优势。中国经济实践表明，市场“看不见的手”和政府“看得见的手”两者并用，比单独市场或政府一只手要有效得多，特别是在兼顾效率与公平、短期与长期利益、个人与集体利益、局部与整体利益等方面。中国式现代化丰富了市场经济的内涵与模式，超越了西方市场经济理论。
三、中国式现代化彰显社会主义本质特征
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在拥有14亿多人口、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大国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极不容易。如何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兼顾经济增长与共同富裕，是经济学的一个世界性难题。法国经济学家皮凯蒂基于历史数据发现，发达经济体的资本收益率高于经济增长率，而且新世纪以来资本与劳动的收入差距日益扩大。事实上，西方发达国家出现逆全球化思潮，主要归因于经济全球化中资本与劳动之间、不同群体之间的收入差距不断扩大。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民营经济比重高不一定意味着收入差距大。例如浙江是民营经济大省，其民营经济比重在全国各省市中名列前茅，但其城乡收入差距却最小。由于存在多种所有制，多种要素参与分配，加上各种不确定性的影响，市场的资源配置效率比较高，却不能保证共同富裕。收入差距在某些群体之间、地区之间、城乡之间长期存在甚至扩大，这是市场经济的一般现象。如何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实现共同富裕，是党在第二个百年面临的重大实践与理论问题。改革开放之初，社会生产力落后，对效率的重视程度超过对共同富裕的追求。现在，中国已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并接近高收入国家的人均收入下限，但收入差距不断拉大，因此越来越重视共同富裕。由于各种因素的制约，实现共同富裕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至少将伴随整个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不同地区、不同群体实现共同富裕的水平、速度、时间将有所不同，差距将长期存在，甚至不排除个别地区或群体的收入差距在一定时期有所扩大。但是，长期趋势应该是在保证经济增长前提下不断提高共同富裕的程度。根本解决之道是发挥政府作用，通过各种分配制度以及财政税收、区域发展、乡村振兴政策等组合方法，逐步减少地区之间、城乡之间与群体之间的收入差距。十年来，党领导了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脱贫攻坚战，近一亿农村贫困人口实现脱贫，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难题，为全球减贫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为促进共同富裕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条件。
四、中国式现代化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相辅相成
中国式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中国发展离不开世界，世界发展也需要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抓住世界和平与发展的战略机遇，主动对外开放，积极融入世界经济体系和参与国际分工，有效发挥自身比较优势，促进了经济快速增长。与西方国家不同，中国不是通过垄断资本和先进技术，更不是通过战争、殖民、掠夺等野蛮方式获取超额利润，而是通过亿万人民的辛苦劳动而成为经济全球化的一个主要受益者。与改革开放初期相比，中国从一个资金极度缺乏的贫穷大国变成了资本相对充裕的中等收入大国，中国企业开始大规模走出去，积极参与“一带一路”建设，推动了参与国的经济发展。目前中国是14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主要贸易伙伴，是世界最大货物贸易国，并即将成为世界最大的消费国。10年来，中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超过30%。
中国正在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中国超大市场规模及其强大内生增长动力，将长期推动世界经济增长。中国的发展是全世界的重要机遇。中国经济崛起是本世纪世界经济最重大的历史性事件，缩小了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推动世界经济中心由西向东移动，改变了全球政治经济格局。目前全球80亿人口中，迈入现代化的发达国家人口约10亿。一旦14亿多中国人迈入现代化，将极大推动世界更加均衡发展，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奠定更坚实的经济基础。
中国式现代化使中国走上不可逆转的民族复兴之路，但这并不意味中国式现代化已尽善尽美，还需要与时俱进，不断改进与完善。在前进道路上，不可避免会出现一些失误偏差。例如，在市场与政府关系方面，需要及时纠正实际工作中的各种政策偏差，最大限度减少政策不确定性。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需要防范各种“灰犀牛”和“黑天鹅”，及时调整最优具体发展路径，确保能够经受住风高浪急甚至惊涛骇浪的重大考验。当前经济全球化面临各种逆流，美国推动在高科技等重要产业与中国脱钩断链，随时极限施压，这是中国在经济全球化中面临的最大挑战，需要认真应对，维护和巩固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与供应链中的核心地位。世界上每个民族、国家都有自己的长处，我们在坚持中国式现代化道路自信的同时，应该保持谦虚谨慎，学习和借鉴人类一切先进文明成果，包括发达国家实现现代化的有益经验与教训，在开放环境下不断完善中国式现代化，使之成为一种可借鉴的包容性的人类文明新形态。
原文载于《经济研究》2022年第11期
作者信息：洪永淼，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
来源：《经济研究》
